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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情迷1942(二战德国) 阿登边缘

阿登边缘

    克莱恩站在车长位,望远镜抵在眼前。叁天没刮的胡茬在下巴上泛着青,湖蓝色眼睛里布满血丝,却依然保持着狙击手瞄准时的绝对专注。
    望远镜的视野里,两公里开外,一队涂着白色星标的美军谢尔曼正呈楔型碾过麦田,数量为他的叁倍。
    “京特。”他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到驾驶员耳中,“10点钟方向,灌木丛后。距离1800。”
    “是!”驾驶员调整操纵杆,左眉上方那道直抵发际线的新疤泛着白。
    “穿甲弹装填。”
    “装填完毕!”炮舱传来的回应裹着金属的共振。
    金发男人放下望远镜,食指在炮塔边缘轻轻敲击。风速、距离、目标移动速度……所有变量在脑中化作数字,继而汇成一条必然弹道。
    冷静,必须绝对冷静。哪怕此刻,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冲撞肋骨,叫嚣着掉头冲向西南方,冲向巴黎去。
    “开火。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虎王坦克炮口喷出火焰,车体剧烈震颤。两秒后,望远镜里轰然爆开火球,将敌军主坦克炮塔掀向空中,燃烧着的金属碎片划出无数道抛物线来。
    “命中!”是京特的声音。
    克莱恩的呼吸节奏丝毫未变,指节在望远镜调节轮上轻轻一拨。“后退50米,沃尔特,右数第二辆正在转向,瞄准炮塔侧面。”
    虎王坦克缓缓倒车,优雅滑入凹地隐匿,数十吨重的钢铁巨兽移动时竟像猎豹般轻盈。
    第二发穿甲弹呼啸而出,再次命中,美军坦克群顿时大乱,还击的炮火仓促而慌乱,炮弹悉数砸进旁边的松木林,碎木噼里啪啦砸在装甲上。
    金发男人透过观察窗,冷冷注视着美军坦克群在旷野里四处乱撞。
    “够了。撤退,按B路线回叁号集结点。”
    虎王坦克调转车头,叁分钟后,浓密的森林便完全吞没了他们的身影,只留下远处燃烧的残骸和美军徒劳的炮击声,那声音渐渐微弱,最终消失在寒风里。
    集结点是一处废弃的农庄,谷仓的屋顶被炮弹炸掉了一半。克莱恩跳下坦克,走向指挥车,掀开帆布帘时,里面的煤油灯晃了一下。
    通讯兵埃里希立刻抬起头,脸色很是难看。
    “上校,军部急电。”
    克莱恩接过电文纸,纸张粗糙,字迹潦草,但内容清晰得刺眼。
    命令:即日起脱离现有战斗序列,向兰斯方向机动,填补国防军第十二集团军防线缺口。24小时内完成移交。
    兰斯,更往西了。离巴黎又远了一步。
    汉斯递过铁皮杯,里面是烤焦的大麦和橡子煮出来的东西,只能勉强称之为咖啡。
    克莱恩接过,却没抬手。
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地图那个圈起来的坐标上:巴黎。从诺曼底滩头开始,他们就像救火队员,法莱斯口袋、洛林防线、现在的阿登边缘…..
    每次战斗简报后,他都会用红笔在地图上画一道连线,二百公里,一百八十公里,一百五十公里......现在却要往反方向走。
    “撕拉”
    电文纸在掌心裂开一道细痕来,指挥车里突然安静得可怕,连埃里希敲击发报机的手指都悬在了半空,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从不失态的上校,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的那个词。
    “Verdammt(该死的)“
    男人摘下宽檐帽,深吸口气,把深金色的头发全部向后捋去。在部下面前,他必须是冷静、精确、不可动摇的指挥官。钢铁不能有裂缝,一刻也不能。
    “巴黎方向的通讯恢复了吗?”再开口时,声音已恢复平稳。
    埃里希推了推眼镜,“通信设施炸毁严重。所有邮路仍然基本瘫痪,军用电台只能保证师级以上战略通讯。”
    克莱恩目光落回地图桌,那张作战地图上,代表盟军的蓝色箭头,已经密密麻麻插到离巴黎不到一百公里的位置,形成合围之势。
    戴着黑皮手套的指尖死死按在那个坐标上。
    文。这个名字在他心里狠狠撞了一下。钝痛从胸腔深处蔓延开来,那么熟悉,那么该死地挥之不去。
    他条件反射摸出烟盒,咬住支烟,打火机咔嗒叁下才点燃,深吸一口,烟草的辛辣勉强压住喉咙里翻涌的焦躁。
    暗得发紫的湖蓝色瞳孔倒映着烟头的红光。
    “上校。”汉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西线司令部回复,调防申请……柏林答复‘暂不予批准’。”
    克莱恩没有回头。
    “还有,伯格曼中将….叁天前被紧急调回柏林,参与总参谋部重组,巴黎司令部业已解散,人员分流。”
    伯格曼是米勒调走后,克莱恩在巴黎军方系统里唯一还能完全信任的人。现在,这条线断了。
    金发男人吐出一口烟,袅袅烟雾在灯光中盘旋上升,又迅速消散。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    汉斯退到阴影处,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。指挥车里只剩下电台电流滋滋的杂音,远处传来的炮击声沉闷而规律,如同垂死巨人的心跳。
    金发男人走到墙边,从行军箱夹层取出皮夹。一张照片猝不及防滑了出来,那是他偷偷拿手边相机拍下来的。
    那是巴黎的夏天,文坐在地毯上,背靠着沙发腿,医学期刊摊在膝头,阳光照在她侧脸上,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细的影。
    偌大客厅里,只有园丁拿剪刀修建灌木丛的咔嚓声,透过落地窗隐隐传进来。
    “这个词……”她眨了眨眼,指尖点着页面,“‘创伤性气胸’……赫尔曼,你们在前线遇到过这种伤吗?”
    他当时正把玩着莱卡相机,闻言抬头,眉毛微挑。“直接穿刺放气。用粗针头,如果没针,就用刀。”
    她猛地抬头,眼睛瞪圆了:“用、用刀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他看着她震惊的表情,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,“不然等死吗?”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她咬着下唇,手指把页角都捏得变了形,“那得流多少……”流多少血,也该多疼啊。
    他没让她说完,放下相机,走过去蹲在她面前,握住她微凉的手指,声音低了点:“战场上活下来的人,没人喊疼。”
    她眼睛红了,不是要哭,是那种他熟悉的神情,她在心疼他。“那你……你要小心。”后半句没说出口,却沉甸甸地落在两人心间——不要受伤。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他答应得干脆,她却更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,紧紧盯着他:“答应我。认真答应。”
    即使他们彼此都知道,战场上不可能不受伤。
    他看着她,那双黑眼睛湿漉漉的,像林间受惊的小鹿,却又固执地非要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,傻气,他想。却又觉得心口某个地方,被她这种傻气的小固执,轻轻挠了一下。
    “我答应你。”他低头,吻了吻她的指尖,“不受伤。”
    她这才松开眉头,但耳朵尖红了,每次他在外人面前做这些,她都会红耳朵。
    “哎,别外面有人。”
    他偏想逗她,故意又当着修剪玫瑰的老雅克的面,将第二个吻重重印在她唇瓣。
    “赫尔曼!”她果然急了,想抽回手,却被他握得更紧。
    “怕什么。”他声音里带了点笑,“他没看见。”
    可她连颈侧都漫上了绯色:“明明….明明他刚刚……”
    落地窗外,老雅克适时地转过身去。
    最后是他笑着松了手,看她抱着书逃也似的跑上楼,拖鞋啪嗒啪嗒响,脚步声消失在楼梯拐角时,他脸上的笑才慢慢消散。
    男人看向窗外,他知道自己撒谎了,前线哪有不受伤的?但他还是答应了她。
    因为想看她松开眉头的样子。
    煤油灯噼啪一声炸开火星,将思绪猛然拽回。
    克莱恩看着照片里的她。夹着烟的手指颤了一下,烟灰落在靴面上,他没去管它,任那点灰烬在皮革表面慢慢冷却。
    一星期前,在更东边的洛林,他给她寄出两封信,一封明一封暗,而真正的保险在后一封。
    他收到了她的回信,说着苹果卷,热姜茶、塞纳河的约定,右下角那个画得不太圆的小太阳是他们之间的暗号,意思是“我很好,别担心”。
    但第二封信始终没来。
    这不正常。文做事向来细致,如果她收到了,哪怕只是为让他安心,也一定会用某种方式回应,哪怕只是藏一句暗语,画一个符号。
    可什么都没有。要么信没送到。要么她收到了,但出了事,无法回应。
    无论是哪种可能,都让胸腔里那团从洛林撤退时就一直在闷烧的火,烧得更旺了。
    他闭上眼,深呼吸。胸腔里那种熟悉的、只有在想到她时才会出现的钝痛,此刻尖锐得像刺刀。
    他想起她泛红的耳朵尖,想起她说“你要小心”时发抖的唇瓣,还有那些被噩梦惊醒的深夜,她会蜷成一团,把冰凉的小脚往他怀里钻。
    他的文。那么娇气,那么怕疼,连被纸边划到都要哼哼半天,那么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护着。而现在,隔着战线,隔着炮火,他连她是否安全都不知道。
    指挥所外传来炮弹的闷响,距离很远,应该是美军在炮击友军放弃的阵地。
    金发男人又叼起一支烟,缴获的骆驼牌,美国佬的烟太冲,像在抽燃烧的橡胶,但他需要尼古丁来压制那些越来越清晰的画面。
    可那些想象,还是不受控地涌进脑海来。
    她一定睡不好。
    她睡眠浅,一点动静就会醒。在官邸的时候,他深夜从书房回来,总能看见她在黑暗里睁着眼睛,只有等他躺下,把她冰凉的手指拢进掌心,把她的小脑袋按进自己肩窝,她才会放松下来,呼吸渐渐平稳。
    巴黎现在的夜晚,炮声、枪声、爆炸声、警笛声……她一定睁着眼睛,望着天花板,数着分秒等天亮。
    她一定在担心。会检查信箱很多次,收不到信,她会焦虑地咬嘴唇,每次她紧张时,下唇都会被无意识咬出一道浅浅的白印。
    她也一定在硬撑。诊所里药品或许短缺了,可病人却不会少。战火逼近,受伤的人只会更多,她会把自己那点配给省下来,偷偷塞给更需要的病人。
    她一定……很害怕。
    可文从来不说“我怕”。她总是笑,用那双东方人特有的、温润黑亮的眼睛看着他,轻声说“我没事”。
    但克莱恩知道,她只是把恐惧藏得太好,藏进抿紧的嘴角,藏进攥得发白的指节。可这次不一样——这次是整座城市的陷落,接下来只会是清算与复仇的狂欢。而她,会面临什么?
    金发男人猛地掐灭烟头,金属烟盒在掌心收紧,发出变形的咔嚓声。
    “指挥官?”埃里希小心的声音打断了思绪,镜片后的眸光闪烁不定,“叁个营长都请求,在转移前至少给家里写封信。他们觉得…..”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了一下,“这次可能回不来了。”
    指挥车里一片死寂。煤油灯的光晕微微晃动,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。克莱恩沉默了几秒钟。“给每个人五分钟。”
    邮路早已中断,这些信多半送不出去。但至少,至少要让这些跟着他从东线打到西线的老兵们,在冲锋前能对着信纸说出那些说不出口的话。
    克莱恩又走到地图前,最后看了一眼巴黎的位置。墨绿色图钉像一座孤岛,正在被蓝色箭簇所吞没。
    “埃里希,记录,加密电文。”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。
    年轻人立刻挺直脊背,指尖搭在发报机的按键上。
    “标题,致党卫军全国领袖希姆莱阁下:调遣申请暨巴黎防御圈战术分析及建议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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