甚至强迫自己去忘记那一年，那一天。
    如今不想，却被俞塘这样一个外人提及起来，还送了他所谓的礼物。
   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辰就在这几天？萧凛攥着木簪，手指轻抚在凛字上。
    他曾无比憎恨自己的名字。
    因为这是那畜生萧盛帝给他起的。
    凛代表的是寒冬，而他最痛恨的就是寒冬和风雪。
    可俞塘的话，却给凛字附加了另一层含义。
    明正君清，凛然正气
    都是好词，却不适合他。
    只适合那个废物。
    而俞塘这话或许也是对那个废物说的，并不是对他说的。
    想至此，萧凛竟觉得心口有些憋闷。
    听说的。俞塘的话拉回萧凛的思绪。
    他也是刚才买了簪子，想到要找个由头送给萧凛，问了系统，才知道萧凛的生日就快到了。
    那就刚好当生日礼物送了。
    站起身，俞塘搓了搓手指：不过这东西也不是很贵重，还希望殿下别嫌弃。
    萧凛将簪子收进怀里，轻声回了俞塘：谢谢。
    他注意到俞塘的动作，拉过男人的手。
    哎，殿下！俞塘想躲，没躲掉。
    只能任由萧凛看到他手上被刻刀割出的血口子，不深，却也疼。
    你亲手刻的？
    嗯。俞塘被他抓着手，有点不自在：毕竟是要送给你的礼物，总归是要尽点心思。
    萧凛握着他的手，沉默。
    而后，温热修长的手指倏地用力按在俞塘的伤口上。
    嘶。俞塘倒吸一口凉气，再看萧凛，发现少年的双眸泛红，却不是因为伤心，而是愤怒和急躁。
    俞将军。萧凛的声音压抑着很深的情绪，问他：我想问你，若有朝一日，你发现我不如你心中所想，又该如何对我？
    我不是那个废物，我才是真正的萧凛。
    在深宫中挣扎着活下来，誓要将所受苦楚尽数发泄到那些畜生身上的。
    阴郁暴戾的萧凛。
    在我眼里，你所爱的国家，所爱的百姓，所珍重的一切，都微不足道。
    面对这样的我，你可还会像现在这般迁就我，照顾我？
    这是萧凛心中所想，尽数包含在漆黑的眸子中。
    叫俞塘看透了去。
    气氛凝固。
    片刻，俞塘开口道。
    一日为殿下的人。
    终身为殿下的人。
    英俊的男人露出的笑容依旧纯粹，温暖，声音坚定。
    臣愿永远追随殿下，不论您是否改变。
    【叮！！萧凛好感度＋10！当前好感度65！】系统激动地提示，目光根本无法从俞塘和萧凛身上移开。
    在他听来，俞塘这话都算的上是告白了！
    他要是萧凛，他也顶不住啊！
    净萧凛另只手收在袖子里，微微蜷缩。
    他松开俞塘的手，别开脸：净捡这些好听的话讲！
    说完，他自己转动着轮椅，往回走：回去了，不逛了。
    俞塘摸了摸鼻子，无奈地追上去：哎，殿下，还是我来推吧，别让那轮子脏了你的手！
    *
    两人回到住处时，时间已经不早了。
    俞塘叫人烧了热水过来，和萧凛两个人坐在床边泡脚。
    没有什么比在寒冷的大冬天，泡个脚更舒服的事儿了。
    原主不懂养生，可俞塘是懂的。
    他穿越过来之后就发现了，原主这具身体太差了。
    从十五岁那年就上了战场，十三年来参加的大小战役上百，受的伤不计其数。
    纵然还有内力和功夫撑着，但那些伤也化为隐疾缠着这具身体，想甩都甩不掉。
    尤其到了冬天，更是浑身难受，用点儿药草泡脚也算是一种缓解方法。
    萧凛的头脑已经冷静了下来，但一颗心却仍是乱的。
    他偏头看身边眉目英俊的男人，视线不知怎么的，就落在了那淡色的唇上。
    然后就连带着想到了前几日俞塘攥着他的手，将他压倒在床上，对他说的那句话。
    如果我说你有资格，你难道就甘愿委身于我吗？
    想到那双褐色的眼睛望着他，喊他：殿下。
    殿下？眼前晃过黑影，是俞塘的手。
    萧凛被拉回思绪，又意识到自己刚才想的那些东西，未免脸热。
    赶紧低头，轻咳一声，问道：怎么了？
    府里下人将春联买回来了，明日咱们一起贴春联吧。把新年的气氛搞起来，也热闹热闹。
    萧凛的心思不在这里，听到这话，就只含糊地回答了俞塘一声嗯。
    夜里两人躺在床上，萧凛第一次没有把俞塘逼到墙角，而是自己乖乖地靠在床栏的那边睡。
    虽是闭着眼睛，可鸦羽似的睫毛却时不时地就颤一下，根本睡不着。
    直到后半夜，听到身边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后，他才睁开双眼，悄悄蹭到俞塘的面前。
    借着窗外的月光，看着男人的脸发呆。
    这还是萧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到茫然。
    自幼在宫中长大，他早早就知道了男欢女爱之事。
    甚至偶尔还会听到深夜里，隐蔽的草丛传出的那些软声浪语。
    当初的他对这些事情都嗤之以鼻，甚至感到恶心。
   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现在看着俞塘，想到两人这两个月来的相处。
    想到对方对他的照顾，给他的承诺，还有在人流交错的街道上，对他说的那番话。
    他就就觉得心跳的很快。
    会有种迫切地想触碰对方的欲望，叫嚣着让他去靠近俞塘，更靠近俞塘
    手指鬼使神差地抚上男人的眉眼，勾画着挺直的鼻梁，到形状漂亮，颜色浅淡的唇。
    心跳快的能盖住周遭所有的声音，萧凛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儿俯下身，直到唇瓣相贴。
    才猛地瞪大眼睛，清醒过来。
    而好死不死地，这时候，被尿憋醒的俞塘正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。
    俞塘：
    萧凛：
    系统：【我靠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】
    作者有话说：
    第12章 为反派死第四次（12）
    电光火石之间，俞塘两眼一闭。
    然后伸出手，把还愣着的萧凛搂进怀里，撸猫一样揉了揉少年的头发，装作说梦话，嘟囔道：小金乖啊，别闹。
    小金是俞塘在现代养的一只金渐层，肥嘟嘟的，有的时候会爬到床上跟他一起睡。
    所以俞塘就急中生智，来这么一出，缓解两人的尴尬。
    萧凛被他搂在怀里，脸上发热，耳朵和脸都红的厉害。
    没什么比偷吻被抓包更尴尬的事儿了！
    他一边庆幸俞塘没有醒来，一边却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。
    小金是谁？
    闭眼装睡的俞塘：
    为了不被发现端倪，俞塘憋了一晚上尿。
    第二天去厕所的时候，都要幸福的哭出来了。
    他跟系统吐槽：统统，你看看我容易吗？
    俞塘：明明是他偷亲我，我还得装成没发现，给他缓解尴尬
    【那你可以不装啊！】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：【你当时就应该直接压过去，反客为主，然后天雷勾地火，春宵一刻值千金】
    俞塘：停停停！你可赶紧闭嘴吧！
    然而他本以为这事过了晚上就算完了。
    结果回到房间，萧凛把木簪递给俞塘，让俞塘给他绾发，梳头的功夫突然就问他。
    将军。
    嗯？
    小金是谁？
    ！！！俞塘手里的木簪一个不稳，险些戳到萧凛的脸，赶紧调整好，缓缓簪入发中，回萧凛：殿下，小金是在我儿时陪伴过我的一只猫。您怎么突然提到这个了？
    因为你昨晚说梦话，提到了他的名字。萧凛莫名松了口气，但紧接着眸光闪动，有了些想法。
    他将手指搭在桌子上，有一搭没一搭地敲，谎话张口就来：而且你好像还把我当成了他，抱着我不放，还揉我的头发，亲我的脸，说喜欢我，占尽了我的便宜。
    俞塘：？？？
    我做过这种事吗？
    我他妈的自己怎么不知道！
    我明明是憋尿一晚上，等你起身才敢爬起来上厕所！
    但他又不能直接拆穿萧凛的谎言，让人堂堂皇子难做。
    就只能咬牙切齿地装惊恐：对不起殿下，臣该死！
    他单膝跪地：臣没想到竟会做出那等荒唐事，还请殿下恕罪！
    你也知道荒唐。萧凛冷笑一声。
    气势要多足有多足，仿佛他真的是受害者一样。
    臣罪该万死！
    罪该万死倒也不至于。萧凛打断他的话，变了语气：不过，自己做过的事，就要负责。
    他说：我想将军，应该也不是会推卸责任的人。
    俞塘：
    承蒙殿下看的起，臣犯下的错，就一定会负责！
    那好。萧凛计谋得逞，伸手扶起俞塘，对他说：那就以身相许吧。
    啊？俞塘整个呆掉，没反应过来。
    萧凛笑容依旧，对他重复了一遍：我希望将军能对我以身相许。
    你可愿意？
    ？？？
    萧凛皱眉，声音危险：你不愿？
    我愿意。
    他敢不愿意吗！
    俞塘真是没见过像萧凛这么绝的人。
    这圈套一个接一个，他除了被动接受，还真没别的办法。
    于是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萧凛确定了所谓的恋爱关系。
    *
    之后两人一起贴春联。
    因为自从宦官走后，俞塘就对周围的人进行了排查，确定了没有萧盛帝和其他皇子那边的人。
    所以萧凛才终于得以摆脱轮椅，和俞塘站在一起。
    手指扶着纸张，看俞塘拿出猪皮胶涂抹在边缘。
    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俞塘的发顶。
    殿下，你是不是长高了？等着胶水干的功夫，俞塘拿手比了比自己和萧凛的身高。
    发现自己竟然比这个十八岁的少年矮了半头。
    大概是这段时间，我总坐在轮椅上，给你造成了错觉吧。萧凛笑了笑：不过我也是站起来才发现我竟比你高出来这么多
    高到必须要低头才能说话间，他突然俯身，手指还按在纸张上，整个身子却把俞塘挡在了门板与自己之间。
    一个轻吻落在男人唇上。
    又迅速离开。
    萧凛耳尖微红，补上后半句话：吻到你。
    说完，他就看天看地哪儿都看，就不看俞塘。
    嘴里念叨着：将军该习惯与我亲热，毕竟都对我以身相许了，总该拿出些诚意来。
    俞塘：哦。
    反正他没什么感觉，萧凛愿意亲就亲了。
    对方长得这么好看，算起来还是他占便宜。
    *
    离着春节越来越近，城内气氛越来越热闹，俞塘却越来越忙碌起来。
    每天都会亲自去巡查九座城池的城防和守卫。
    毕竟这春节是他们萧国的春节，并不是其他国家的春节。
    所以越到这种时候，外族发动进攻的可能性就越大。
    萧凛知道他辛苦，也没再缠着他，只做好自己的事。
    早起练剑，午时看书，夜里有的时候会拿着暗卫交给他的信件，听着京都传过来的消息，沉思布阵。
    除夕这一天就是萧凛的生日，生在年末，最冷的时候。
    俞塘亲自给他煮了长寿面，还弄了两个鸡蛋。
    把大碗放在少年面前，对他弯着眼睛笑：殿下，快趁热吃吧。
    吃一碗长寿面，一生都能平安喜乐。
    这话
    这话以前母妃也对他说过，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。
    脑中杂音越来越多，萧凛揉了揉发疼的额头。
    怎么了？殿下？俞塘见他说话说一半，忍不住问了句。
    萧凛摇头：没什么。
    他拿起筷子，刚挑起面，就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。
    谁来了？俞塘起身，打开门，正撞见面色苍白的传令兵。
    将军！那士兵跪倒在地，对他说：北五城的三道城门同时遭到外族大举进攻！
    敌军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，打的我们措手不及！
    还请将军快些过去主持战局！
    俞塘愣了下。
    又迅速反应过来，披上外套就往外走：抱歉殿下，今晚不能陪您了。
    前线战事吃紧，你这几日就待在这北一城，莫要出去，不安全。
    不等萧凛说话，俞塘就嘭的一声关上门，匆匆走了。
    室内从喧闹归于平静。
    萧凛看了看手边的长寿面，拿着筷子的手却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。
    女人的歌声不断在脑中回响，他瞪大眼睛，艰难地呼吸。
    忍着疼吃下一口长寿面，却再难吃下第二口。
    今夜格外的冷。
    后半夜直接下起了雪。
    萧凛起身，穿好衣服，站在门外看着那纷纷飘落的雪花，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头疼又犯上来。
    狠命地敲打了几下太阳穴，萧凛猩红着眼睛，管小四要了匹快马，不顾人的阻拦，驾马向着俞塘所在的北五城奔去！
    作者有话说：
    我看你们的评论怎么天天想着虐？整个画风都是盼着塘塘死，太坏了你们！记得点点催更视频和小礼物哦，爱你们！！
    第13章 为反派死第四次（13）
    祺贵妃是除夕走的。
    毫无预兆地发病，悄无声息地寻死。
    萧凛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雪，十年难得一遇的在南方下那么大的雪。
    临睡前，女人还是清醒的，把仅剩的簪子给宫女，给他换了一碗长寿面。
    萧凛躺在床上，女人还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，给他唱歌。
    那天，萧凛是有些开心的。
    他和那个废物都是开心的。
    因为就算这个女人再糊涂，再没用，可她到底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人。
    有女人在，他就觉得自己还是个人。
    他还有牵挂，还有依靠。
    听着那温柔的调子，萧凛闭上眼睛，和祺贵妃道了一声晚安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    等他再睁开眼睛，依旧听到了歌声，却凄婉沙哑，压抑地令人心生惶恐。
    听出是母妃的声音。
    萧凛走到门外，入眼的是不断掉落的雪花，如同鹅毛一样纷纷扬扬。
    很快就在地上积了很厚的一层。
    而祺贵妃就躺在那片纯白的雪里，手腕、胳膊上都是血，甚至像是怕自己无法死去一样，腰腹上还插着一把匕首。
    刺的很深，温热的血流了一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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